岸 芷 汀 兰
我不常回忆父亲,每回忆,则心痛。然而,每年必定有三次:父亲的生日,除夕团圆夜,清明祭祖节。 如今,又有这么一个泊来的西化的甚么劳什子父亲节! 在各种履历表上,出身一栏:农民。然而,祖上是农民的我,父母却是读过书的。 今晚,翻开老相册,看到父亲学生证上的黑白相片:圆圆的脸庞,宽阔的额头,目光炯炯,三七分开的学生头,藏青色的中山装,上衣袋插着两只钢笔,~~~~与我年轻时候的照片对比,那是一模一样的呀! 父亲在省城长沙读书,学机械,毕业回家乡城市工作,困难时期听从奶奶命令,精简回乡。一生勤劳忠孝,经历了那个时代的社会变迁。 父亲制图精准,技术精湛,会写字,会游泳。知道美国记者韩丁。在公社,在乡镇企业,在地区,小有名气。改革开放之初,参加过科技大会,与袁隆平一起合过影。所幸,因为父亲这样的身份,才有可能赚到钱,把我们众多兄弟妹妹抚养大,都考上学校,在农村,也是了不起的成就! 父亲那年来北京,可能因为普通话不好,与人交往时,有时高兴了,就用笔写,好一笔流畅有力的行草!毛笔攻柳体,可以写春联。联想到,俺要去了纽约,别人听不懂俺的湖南乡下英语时,也用笔写,俺一手漂亮篆体英语,一定令美国佬目瞪口呆! 父亲读书长沙,俺读书混迹于北京,女儿科大毕业后留学美国纽约。三代人的变化,普通中国人的轨迹。 最难忘,人生最初的记忆,就是父亲用胡子扎俺那粉嘟嘟的小脸(可能是俺人生最早的记忆~~)。 最甜蜜,2-3岁或3-4岁,俺光着身子抱着父亲的脖子,在家乡门前河里洗澡,从小就学会了游泳。 最不可思议,小学时,顽皮逃学(不知是与同学打架还是欺负女同学或者恶作剧老师),跑了十几里山路,找到在公社的父亲,父亲居然不打,不骂,笑眯眯的,居然去供销社买了五毛钱的糖给我吃,就是那种像杨梅的,红色的,外披白沙糖的~~~ 最温馨,夏日的夜里,凉风习习,在门前银练流水的木桥上,在乳白色的月光下,大家摇着古老的蒲扇,乘凉,父亲,标准的男中音,浑厚: ~~~~予观夫巴陵胜状,在洞庭一湖。衔远山,吞长江,浩浩汤汤,横无际涯~~~~ ~~~~至若春和景明,波澜不惊,上下天光,一碧万顷;沙鸥翔集,锦鳞游泳;岸芷汀兰~~~~ ~~~~怒发冲冠,凭阑处、潇潇雨歇。抬望眼、仰天长啸,壮怀激烈。三十功名尘与土,八千里路云和月。莫等闲,白了少年头,空悲切~~~~ ~~~~~子曰:君子坦荡荡,小人长戚戚~~~~~ |